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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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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

越野車跑完直通的大道,跟著導航拐進一條鄉村小路,顛簸前行。

下雨天路面泥濘,雨刮器來回不停的掃著擋風玻璃。

秦禾掛了電話,說:“還是關機。”

她從昨天下午開始,到現在都沒聯系上南鬥,秦禾這期間持續打了好幾通電話,對方一直處於關機狀態。

她估計,許是這人家裏的房子被雷電劈得太嚴重,斷了電路吧。

碰上這種天災,也是夠倒黴的。

秦禾來時查了下天氣預報,說今天有雷陣雨,而且近幾天的天氣都不怎麽好。

不過,被潑天的雨水這麽一洗,又遠離了城市的排氣汙染,空氣倒是清新潮潤。

秦禾本來也不急,再加上打不通南鬥的電話,就更不心急了,在西安的酒店睡到大中午,吃過一頓本地特色餐——羊肉泡饃。秦禾興沖沖的來,不知道那個“饦饦饃”居然要她自己掰,還特別硬,在店家的指導下掐成黃豆顆粒大小。想糊弄幾下的不行,大廚直接給她打回來重新掰,秦禾掰了將近半小時,老鼻子費勁,耐心都快耗沒了,才好不容易全部掰完。奈何掰完後發現隔壁的隔壁那一家,有個絞饃的機器,那個多方便啊。

老板直接說:“咱不整那個啊,手掰的才叫正宗,機器絞出來的沒有靈魂。”

給秦禾逗樂了:“這饃掰到手抽筋,肚子都快餓得不行了,還要啥靈魂。”

不過據說機器絞的沒有親手掰出來的口感好,她沒嘗試過,反正吃個特色吧。

然後唐起這邊城市公司的一個人中途把車開過來,他們才收拾行李退房,慢吞吞地趕往浮池山。

車子靠邊停在一個空曠的大壩,兩人各自撐開一把黑傘,踩著泥濘的田埂進村,路過的幾乎都是低矮的磚泥瓦房,一面亦或兩三面圍成一間,非常殘舊破敗。

大雨天陰沈沈的,黑雲壓頂,望進一戶敞著大門的農家,裏面沒開燈,昏暗得看不清陳設。

屋檐下碼著的一捆捆稻草被雨淋濕了大半,角落設著一處低矮的窩棚,隱約間能聽見雞鴨的叫聲。

因為潮,一股子家禽的味道散出來,唐起打那兒經過時,臭味猝不及防的竄進鼻息。

“這味兒真大。”秦禾說著,看見一個彎腰曲背的男人,手裏拎一把劈柴刀,刀背銹跡斑斑的,刃口還缺了一角。

男人從側邊的竈房走出來,又搬了塊磨刀石,哐當輪在地上,用瓜瓢在旁邊的缸裏舀一勺水,坐在屋檐下的馬紮上。

秦禾往前快走了幾步,上去打聽:“請問一下,浮池山怎麽走?”

雨水順著青瓦之間的凹槽流下來,如一條條接連不斷的雨簾。

男人在雨簾之中擡起頭,皮膚枯黃黝黑,淩亂的發間參雜著明顯的銀絲。他即使面不帶笑,額間眼角都能看見幾道深淺不一的皺紋。而且中面部凹陷,體形幹瘦,看起來四十多歲,但秦禾覺得,他應該三十出頭。

男人雙眼無神的望向走進的二人:“這麽大的雨,你們要上浮池山?”

“嗯,麻煩指個路。”

“一直往前走,到最後一戶人家,你看到有屋頂蓋了層白色塑料布的,就到頭兒了,然後往北拐,有條上斜坡的小路,走一段兒,有個埡口,從埡口翻過去……”男人邊說邊給他們指,手擡起來,還拎著那把銹跡斑斑的劈柴刀,比劃了幾下,“不過昨晚雨下了半宿,今天又接連下一天,山路滑得很,不好走。看你們的樣子,是從城裏來的吧,去浮池山幹什麽?”

“謝謝啊,”秦禾沒直接回答,反問,“浮池山上是不是有人住?”

“有一間道觀。”

秦禾一楞,有點意料之外。

男人垂下頭,刀刃傾斜著抵在磨刀石上,澆了一捧清水,開始來來回回的搓磨,嘴上說:“不過前天晚上糟了雷劈,差點把那間道觀燒光,說來也是好笑,神仙不是還要去保佑世人嗎,怎麽連自己的窩兒也糟雷劈了呢?你們如果是去山上燒香拜神的,我勸你們還是換個地兒,那裏估計神像都給燒沒了,去了也是白去,何況還下這麽大的雨,誰知道……”男人磨著磨著停頓了一下,又澆一捧水,淋在刀刃上,沖掉一部分銹跡,“誰知道那山上還落不落雷呢,多危險。”

“我們不是去燒香拜神的,”秦禾說,“去找個人,那間道觀裏是不是有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?”

男人點頭:“有。”

秦禾還待說話,突然一個雷鳴電閃,當空劈下,在天邊的陰雲中扯出一道雪白的電光,驚動了窩棚中的家禽,紛紛發出“嘰嘰”“嘎嘎”的動靜,聽上去格外浮躁。

待這聲震耳欲聾的雷鳴靜止,大雨傾盆,屋子裏突然傳出小孩的哭聲,哇哇叫喊著爸爸,應是原本熟睡中的人被雷電驚著了。

男人立刻放下劈柴刀,汙臟的雙手隨便往瓜瓢裏一涮,又在衣服褲子上蹭了幾下,轉身進屋。

門檻過膝那麽高,男人擡腿邁進去,可能因為屋內太暗的緣故,他一時不察,腳下不慎,踢倒了立在旁邊的矮凳,男人趔趄了一下,並沒有摔,身子一轉,疾步進了裏屋。

孩子的哭聲並不高,嗓子是沙啞的,又有點上氣不接下氣,反倒咳得更厲害,像是得了重感冒。

確定了南鬥住在浮池山上,秦禾撐著傘轉身,準備跟唐起往前走。

隱約感覺背後有人在窺視自己,秦禾轉過頭,瞧見斜對面一戶人家,開著半扇窗戶,有個婦人就站在窗邊往他們這邊看。

那神情有種讓人說不上來的古怪。

似乎在好奇、探究、甚至有股莫名其妙的害怕,與秦禾四目相對的瞬間,婦人又像個被人逮著她現場偷窺似的,嚇了一跳,立刻拍上那半扇窗戶,關了個嚴實。

秦禾不明所以,這什麽情況?

大白天的,愛看看唄,怕什麽?

誰知,窗戶關嚴了,堂屋的大門卻突然拉開,剛才那個婦人朝他們招了招手。

唐起有點看不明白,往左右身後都看了看,沒別人,便問秦禾:“她是不是在跟我們打招呼?”

婦人張嘴,想喊,結果喊出來的聲音又像做賊心虛似的,不敢放大:“餵……”

還沒落雨的聲音大呢。

“應該是吧。”婦人還在一個勁兒的招手,秦禾揣摩著,擡腳朝那邊邁過去。

婦人的門前圈了一個小園子,院子裏中了些大蔥和韭菜,東北角落搭起的架子上爬滿綠藤,開著不知道什麽瓜類品種的花。

秦禾跟唐起踩著石板路進去。

婦人一手勾著大門,半個身子探出來,壓著低聲問:“你們是原橋的什麽人啊?”

唐起沒聽清名字:“誰?”

婦人朝斜對面的那戶房子擡下巴:“原橋啊,我看你們剛剛在跟他說話來著,你們聊啥呢?”

“哦,”唐起明白了,“我們路過,找他問路。”

“原來是問路啊,我還以為是原橋突然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親戚呢,跟那兒跟他聊半天。”

合著你在窗戶前看半天了,秦禾淡笑道:“不是。”

“那你們打哪兒來啊?”婦人好奇心挺重,“要去哪兒?”

秦禾道:“從北京來,去浮池山找個人。”

“跑這麽遠唷,不過下這麽大的雨,山路可不好走,打個滑摔下來可是不得了。”

秦禾點頭:“是打算等雨停了再上山,因為剛到這邊,不太熟悉路,所以進村裏來問問……”

此時,屋裏突然響起一個老人的聲音,氣急敗壞地罵:“要死啊,這麽陰的天,你開門做什麽,還不趕緊關上!快關上!”

婦人臉色一變,顧不上此刻正跟秦禾說話,猛地關上門,插上門閂。

裏頭的老人還在罵:“萬一咱們家被那臟東西纏上,要來索你的命,沒看見原橋家那小娃子就快不行了嗎……”

聽到這裏,唐起盯著木門上貼的兩幅兇神惡煞的門神,突然覺得四周陰森森的。

本來下雨打雷的天氣就偏冷,現在體感溫度更低了,誰料秦禾突然偏頭過來問:“你有沒有覺得怪怪的?”

打從遇到秦禾以後,怪事總會出其不意的發生,何況浮池山的位置在貞觀輿圖上出現,若是埋祟之地的話,發生怪事的幾率相當大。

所以唐起配合著點了點頭。

“去車上等等吧,”秦禾說,“等雨停了再上山。”

結果這一等,就等到天黑,大雨入夜後才停。車窗外一片寂靜,唐起窩在主駕駛,不知不覺睡著了。

突然一陣兒涼風襲來,從脖子的領口灌進去,冷得他打了個哆嗦,隨即猛地驚醒,這一睜眼,才發現四周漆黑一片。

唐起打開車廂裏的燈,揉了揉鼻根,回過頭準備喊秦禾,結果發現秦禾根本不在,車內只剩他一個人。

在此之前,他分明記得秦禾待困了,躺在越野車較為寬敞的後座,卷著腿腳,裹了他的外套在睡覺。

唐起四下張望,下意識去掏手機,想給秦禾打電話,卻摸了個空,兜裏什麽都沒有。他以為放在扶手箱什麽地方的位置,但在主駕駛的各個角落翻了一圈都沒有找到。

唐起拉開車門,寒風陡然侵襲,他現在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衫,在雨夜後冷起一層雞皮疙瘩。他邁腿下車,四周黑咕隆咚的,除了重重疊疊的樹影,什麽都看不清,他試著喊:“秦禾……秦禾……”

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,沒有得到任何回應。

“秦禾……秦禾……”

唐起又喊了幾聲,心裏開始有些沒底,總感覺有什麽黑影在他眼前飄。

秦禾去哪兒了?

思索間,唐起返回車內,直接將前車燈和尾燈打亮,透過擋風玻璃,這束光竟直直射在一個墳包上,墳頭插著一張白幡,在寒風中左搖右擺的飄蕩。

唐起心頭猛地一抖,視線正巧與墓碑上遺照中的女人相對上,接著,黑白遺照中,女人的雙眼緩緩淌出兩行血淚,唐起立刻聽見了哭聲,女人的哭聲,哭得格外悲戚,夾雜著一聲若有似無的低喚:“唐起……”

唐起冷汗涔涔。

“唐起……”

風把墳頭上的白幡吹飛了,朝著唐起的面門蓋過來,他打了個寒噤,下意識的往後退,身體卻動彈不得。

背後又有人喊,這次大聲了些:“小唐總……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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